秋日感怀

发布时间:2018-11-29


散 文

秋日感怀


作者:张琰


一、秋风引


    北方的秋是美的。天空由湛蓝的通透转为幽蓝,多了深沉的意味。温润的阳光散落在苍黄或暗红的叶片上。秋雨稀释着大地的余温,天地间骤起寒凉。十月的秋,时有碎雪飘落。
  冬的脚步日渐绵密,很快会闪亮登场。没有办法拒绝,这是大自然的法则,只能顺应。其实,很喜欢这一场初雪的光临。毕竟,极少有地方能看到这样的秋景。雪停后,又飘起雨,无垠的疆土在雨雾中绵延。雨丝,或会延宕到故土。心中念起家园,还有那里的亲人。风,是冷冽的,从房顶掠过,漫向远方,刮起落定的尘埃。风,也会痛吧!  
  想起从前的深秋,每到雪花飘起,独居的母亲会答应搬来我这里过冬。母亲又是执拗的,总想着早早将她接来,不断地与母亲电话沟通。她的回答总让人哭笑不得:还没有下雪呢,让我去做什么?给你家看门吗?等下雪的时候再说吧......母亲的话,还萦绕于耳边,即使她早已离去。想起昨日的种种,心内仍是满满的纠结,还有很多的遗憾。那时节的深秋,正是我最忙碌的日子。平日里也没有时间回家去看望母亲。就想将独居的母亲接来,一家人待在一起,和乐融融,任再狂的秋风吹打,心里也只有温暖。  
  天快要黑了,站在窗前等待夜的降临。整幢楼渐次被暗影吞噬,地下的落叶,在秋风里故作潇洒地飘飞。离开了树,它们便显出了单薄与孤清,失了摇曳的美态。想起白天一件有趣的事,小区物业的工作人员将园里几株玫瑰的花枝剪下来育在纸杯里,淘气的盼盼小丫围前转后地帮着将装了苗的纸杯往车上搬,还不时地追问:为什么要将它们剪下来呢?为什么不让它们在外面晒太阳呢?
  因为即将立冬,大雪紧跟着就来了,它们会被冻坏的啊!一位大姐热心地应答。“那我们把太阳也一起搬回屋里不就可以了!”小盼盼扬起一张稚嫩的脸,再次天真地发声。把太阳也搬回屋里,多么稚拙的想法,但细细琢磨,却又充满别样的意趣。  
  思绪纷乱间,北漂五年的儿子打来电话告知十一月中旬将回新疆。心中一阵激动。再次问及到他在外的感受,他依然坚定地说:放心吧老妈,我能坚持!他从初入北京的惶然无措,到现下的自信,摆脱了许多工作中遇到的困惑,不容易啊!现今,他已成为一所公司小有名气的技术人员,我为这样的儿子点赞。想象得出孩子北漂的生活有多艰难,做母亲的我却不能于他身边照顾,心里到底是不落忍。也罢,让他切身去体验,遍尝生活的辛酸,才能领悟如何更好地去活。想我那倔强的儿子在历经了多次病痛的折磨后,如今能以坦然的心境面对现实,直面生活中所有的困苦,深感欣慰。  
  生命之路幽深且漫长,犹如深秋之后的严冬,总是要去体味,才深知何谓彻骨的寒。人生百味,少一味都是缺憾。在四季的轮回里,每个人都努力地寻找着一份快乐,去追逐一份平静淡泊的愉悦,尽力使自己枯燥的生命充满些许生机。即使面对渗着凉意的秋风,心底也是欣喜的。季节的轮回,仿佛生命的更新,血脉的流通更为畅快。


  

    二、重阳赋


  十月重阳节那天,我没去登高,也未去赏菊。那一天,陪伴着众多陌生却又亲切的老人们一起过节。那些面孔给我很多的温暖,让我看到了已逝的父母。心里的悲凉遁去,生出许许温情。十月二十八日,我应邀参加了粤新援疆纪念馆在乌鲁木齐举行的重阳节联谊大会。新疆广东商会及广东在疆一、二、三代部分代表,以及长期以来关注粤新援疆纪念馆工作的各界人员共同参加了此次活动。
  时光追溯到60年前:新中国成立伊始,广东省抽调了300名女干部支援新疆,到了1955年——1958年,为响应祖国“开发大西北”的号召,8000多名南粤儿女。他们割舍下富裕家庭,辞别年迈的父母,放下怀中的婴儿,有些甚至吻别刚刚新婚的妻子。怀着青春的梦想南下西行,奔赴荒漠戈壁,扎根于天山南北。他们中有饱读诗书的学子,有归国华侨,工农子弟,还有富商的少爷、千金小姐。当时,我的父母也是这支队伍中的成员。当年父亲做出到新疆支边的决定时,家中的阿婆是痛哭流涕,那是多么难以割舍的情怀啊。如果仅仅用“高尚”来描述他们当年的抉择,远远不够。从几千里外奔赴到遥远的大漠戈壁,得经过多么繁复的思想斗争和行为的努力呢?!  
  记得曾与过世的母亲谈及他们当年从广东到新疆的经历。那条遥远得总也走不到头的路、冷得能冻掉手指的冬天,是母亲每次必提及的话题。一望无际的荒原戈壁-----后来参与整理这部分资料的时候,我才真正体会到那条路的艰辛。关于这段赴疆的经历,好几位老人的回忆录中均记载了那个年代最真实的写照,虽说各自经历不同,却真实地反映了广东人支援边疆的历史壮举。如今,当年的“小广东”们都已步入耄耋之年,不少人已驾鹤西去。但是,当年他们奔赴新疆,扎根新疆,在极其艰苦的环境中默默奉献的情怀,给后人留下了巨大的精神财富。他们用热血青春换来的是奠定新疆今天繁荣的基石!  
  在此次重阳节活动中,我有幸遇到了刘森发与曾桂英两位老人,他们都是1956年进疆,在新疆度过了大半生,如今已过了金婚之年。从广东茂名进疆的区广义、陈瑞莲夫妇感慨地对我们说:上个月原单位才给他们举办了金婚庆典,身上的那套中式礼服也是单位统一给他们订制的!半个世纪的爱情生活见证了他们在新疆风雨同舟的历程,他们的人生,是值得赞美的。  
  看着两对携手走过金婚的老人满面幸福的笑容,一份敬意油然而生,这份敬意源自他们彼此忠贞不渝的情感,感动于他们持久的坚守。金婚是人生稀有的果实。相信每一对金婚夫妇都有着非一般的爱情故事。为他们祝福!  
  刚满两岁的墨宝小朋友是此次联谊活动中年龄最小的成员,属于粤新三代(粤籍新疆人)。小小年龄听不懂爷爷奶奶们都说了些什么,却对会场那几位书画家们挥毫泼墨的神态很感兴趣。也难怪,这小家伙在早教班已经被熏陶,在几案前宁神静气地观看,颇有一股小小书法家的气势,帅气十足。  
  孩子天真无邪的眼神,悦耳的笑声,吸引着老一辈人慈祥的目光。大家互相祝福、共叙乡谊,软绵的客家乡音充盈着整个会堂大厅。我的心中有如清泉流过,甘甜清澈,和着窗外的阳光,浸润得通身舒畅。
  
    三、情牵玉树


  秋高气爽的午后,整理衣柜时,突然发现去年没有寄出的衣物依然齐整地躺在柜中。这才想起,今年又错过了给青海玉树那些贫困山区寄冬衣的机会。  
  连续四年的时间,通过不同的渠道,参与向青海玉树等贫困地区进行爱心捐助活动。虽说是杯水车薪的行为,但也圆了一份遥远的牵挂,让远方的孩子们能够感受到温暖,也让自己一颗柔软的心得以安慰。参加这些活动的起因,源于结识了“格桑花西部助学协会”的优秀义工娇娇姐,是她多年来的善举行为感动了我,让我逐渐参与到将爱心传递下去的行列中。  
  记得2015年秋末,从常驻青海玉树的志愿者陈心梅(“青海格桑花教育救助会”成员之一)微信中,我看到一个两岁孩子的情况:一身破烂不堪的衣物,冻得红肿的脸和小手,孤独无助的眼晴,失神地望着远方。那一刻,我的心生疼。心梅介绍道:这个孩子的母亲患有轻度的精神分裂症,犯病时就会虐待那可怜的孩子。更让人心疼的是,这对可怜的母女连个温暖的家都没有,也没有取暖的帐篷,就那样整日缩在墙根处。乡里想帮这个苦命的孩子找一个合适的捐助家庭,而她的母亲却执意不放。正如心梅所说,这个孩子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帮到她,她是那样的弱小,又是那样的坚强。看到这一消息,我的心都快碎了。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因为隔着太远,我无法亲自去帮扶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给她们寄点钱物过去。  
  自这件事后,每年的秋冬之季,我的心经常会跟随着“青海格桑花教育救助会”那些志愿者的行踪而变化。每日被陈心梅发来的微信动态而牵动着。至今为止,谁也说不清,每个月不足2000元生活补助费,对于那些为格桑花全职工作的人员来说,竟然也有着一定的吸引力,让她们放弃曾经优越的美好生活,长期坚守在条件艰苦的青藏高原。我为这些爱心志愿者们持之以恒的大爱精神而心生敬佩。  
  今年关照那些孩子们的心愿再次落空,心有愧疚。夫君听着我时常念叨着此事,安慰道:别担心了,会有人帮助这些孩子们的。后来在微信中搜索相关的信息,无意中发现我所在县城就有这样一个爱心捐助的团体。前几天他们发起了“为南疆孩子捐衣捐物献爱心活动”。聚少成多,滴水可穿石。一个很小的行动,每个人一点微小的付出,可以汇成一片爱的海洋。读着那位住村干部写的求助信,想着那一双双渴求得到帮助的眼神,我的心再一次被揪紧。将他们的联系电话寻来,准备这个周末抽时间将衣物给他们送去,再次了却自己一份心愿吧。  
  写到这里,我来到阳台上,眺望着窗外的景色,对面学校草坪上的那几棵枫树铺开一簇簇火焰,正燃得尽兴。那一片烈焰,在秋风的撩拨下,且歌且舞,兴致盎然,姿态狂放。静静地观赏,感慨万千。或许,生命需要这样一抹浓色来添姿抹彩,在单调的音符里注入高亢的旋律。  
  秋色尽染,光阴薄浅。总有一天我们都会走向生命之秋,都会怀想或回望。那就让生命在某一个节点上多一些放纵吧,刻下一个深的印记,在生命回归天宇之时,让灵魂得以抚慰。时光的指针将所有的前一秒走成一种记忆。记录下这一个季候,我便静心地等待一场冬雪的降临……

【作者简介】:张琰,笔名:云馨(馨香幽兰),新疆昌吉回族自治州奇台县人,祖籍广东梅县。新疆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中华当代文学会员、中华诗词学会会员。

2004年开始文学创作,主要以散文、诗歌、古诗词为主。